江城子 蘇軾(湖上與張先同賦,時聞彈箏)譯文
鳳凰山下雨初晴②。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③,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 白鷺,如有意,慕娉婷④。 忽聞江上弄哀箏⑤。苦含情,遣誰聽?煙斂云 收,依約是湘靈⑥。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⑦。 〔注〕①熙寧七年(1074)作。湖:指杭州西湖。張先:著名詞人。 ②鳳凰 山:在杭州西湖南面。 ③芙蕖:荷花。 ④娉婷:姿態美好,此指美女。 ⑤江上:宋袁文《甕牖閑評》引作“筵上”。 ⑥湘靈:湘水女神,相傳原為 舜妃。《楚辭·九歌》有《湘夫人》。 ⑦欲待三句:化用唐錢起《湘靈鼓瑟》 詩“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句意。《甕牖閑評》載:“東坡倅錢塘日,忽 劉貢父相訪,因拉與同游西湖。……有小舟翩然至前,一婦人甚佳,見東坡自 敘:‘少年景慕高名,以在室無由得見。今已嫁為民妻,聞公游湖,不避罪而 來。善彈箏,愿獻一曲,輒求一小詞以為終身之榮,可乎?’東坡不能卻,援 筆而成,與之。”倅:副。蘇軾時為杭州通判,是知州副職,故稱。 鳳凰山下,雨后初晴,云淡風清,晚霞明麗。一朵荷花,雖然開過了,但是仍然美麗、清凈。什么地方飛過一對白鷺,它們也有意來傾慕彈箏人的美麗。忽然聽見江上哀傷的調子,含著悲苦,又有誰,忍心去聽。煙靄為之斂容,云彩為之收色,這曲子,就好像是湘水女神奏瑟在傾訴自己的哀傷,一曲終了,她已經飄然遠逝,只見青翠的山峰,仍然靜靜地立在湖邊,仿佛那哀怨的樂曲仍然蕩漾在山間水際。 最后一句是化用“曲終人不見, 江上數峰青。”,這首詩也很有意境,推薦給樓主。 省試湘靈鼓瑟 錢起 善鼓云和瑟, 常聞帝子靈。 馮夷空自舞, 楚客不堪聽。 苦調凄金石, 清音入杳冥。 蒼梧來怨慕, 白芷動芳馨。 流水傳湘浦, 悲風過洞庭。 曲終人不見, 江上數峰青。 大中十二年(858),舉行進士考試,唐宣宗問考官李藩:試帖詩如有重復的字能否錄取?李藩答道:昔年錢起試《湘靈鼓瑟》就有重復的字,偶然也可破例吧。大中十二年離錢起考試的天寶十載,已經百年,錢起此詩仍是公認的試帖詩的范本。
蝶戀花 柳永 怎樣理解詞中主人公“佇倚危樓”卻“無言”?
【賞析一】 這首詞采用“ 曲徑通幽 ”的表現方式,抒情寫景,感情真摯。巧妙地把飄泊異鄉的落魄感受,同懷戀意中人的纏綿情思融為一體。“佇倚危樓風細細”。說登樓引起了“春愁”。 全詞只此一句敘事,便把主人公的外在形象象一幅剪紙那樣突現出來了。“風細細”,帶寫一筆景物,為這幅剪影添加了一點背景,使畫面立刻活躍起來了。“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極目天涯,一種黯然魂銷的“春愁”油然而生。“春愁”,又點明了時令。對這“愁”的具體內容,詞人只說“生天際”,可見是天際的什么景物觸動了他的愁懷。從下一句“草色煙光”來看,是春草。芳草萋萋,盡還生,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愁恨的聯綿無盡。柳永借用春草,表示自己已經倦游思歸,也表示自己懷念親愛的人。那天際的春草,所牽動的詞人的“春愁”究竟是哪一種呢?詞人卻到此為止,不再多說了。“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寫主人公的孤單凄涼之感。前一句用景物描寫點明時間,可以知道,他久久地站立在樓頭眺望,時已黃昏還不忍離去。“草色煙光”寫春天景色極為生動逼真。春草,鋪地如茵,登高下望,在夕陽的余輝下,閃爍著一層迷蒙的如煙似霧的光色。一種極為萋美的景色,再加上“殘照”二字,便又多了一層感傷的色彩,為下一句抒情定下基調。“無言誰會憑闌意”,因為沒有人理解他登高遠望的心情,所以他默默無言。有“ 春愁 ”又無可訴說,這雖然不是“春愁”本身的內容,卻加重了“春愁”的愁苦滋味。作者并沒有說出他的“春愁”是什么,卻又掉轉筆墨,埋怨起別人不理解他的心情來了。 作者把筆宕開,寫他如何苦中求樂。“愁”,自然是痛苦的,那還是把它忘卻,自尋開心吧!“擬把疏狂圖一醉”,寫他的打算 。他已經深深體會到了“春愁”的深沉,單靠自身的力量是難以排遣的,所以他要借酒澆愁 。詞人說得很清楚 ,目的是“圖一醉 ”。為了追求這“一醉”,他“疏狂”,不拘形跡,只要醉了就行。不僅要痛飲,還要“對酒當歌”,借放聲高歌來抒發他的愁懷。但結果卻是“強樂還無味 ”,他并沒有抑制住“春愁”。故作歡樂而“無味”,更說明“春愁”的纏綿執著。至此,作者才透露這種“春愁”是一種堅貞不渝的感情。他的滿懷愁緒之所以揮之下去,正是因為他不僅不想擺脫這“春愁 ”的糾纏,甚至心甘情愿為“春愁”所折磨,即使漸漸形容憔悴、瘦骨伶仃,也決不后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才一語破的:詞人的所謂“春愁”,不外是“相思”二字。 這首詞妙在緊拓“春愁”即“相思”,卻又遲遲不肯說破 ,只是從字里行間向讀者透露出一些消息,眼看要寫到了,卻又煞住 ,掉轉筆墨,如此影影綽綽,撲朔迷離,千回百折,直到最后一句,才使真象大白。詞在相思感情達到高潮的時候,戛然而止,激情回蕩,感染力更強了。 【賞析二】 這是一首懷人詞。上片寫登高望遠,離愁油然而生。“佇倚危樓風細細”,“危樓”,暗示抒情主人公立足既高,游目必遠。“佇倚”,則見出主人公憑欄之久與懷想之深。但始料未及,“佇倚”的結果卻是“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春愁”,即懷遠盼歸之離愁。不說“春愁”潛滋暗長于心田,反說它從遙遠的天際生出,一方面是力避庸常,試圖化無形為有形,變抽象為具象,增加畫面的視覺性與流動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其“春愁”是由天際景物所觸發。 接著,“草色煙光”句便展示主人公望斷天涯時所見之景。而“無言誰會”句既是徒自憑欄、希望成空的感喟,也是不見伊人、心曲難訴的慨嘆。“無言”二字,若有萬千思緒。 下片寫主人公為消釋離愁,決意痛飲狂歌:“擬把疏狂圖一醉”。但強顏為歡,終覺“無味”。從“擬把”到“無味”,筆勢開闔動蕩,頗具波瀾。結穴“衣帶漸寬”二句以健筆寫柔情,自誓甘愿為思念伊人而日漸消瘦與憔悴。“終不悔”,即“之死無靡它”之意,表現了主人公的堅毅性格與執著的態度,詞境也因此得以升華。 賀裳《皺水軒詞筌》認為韋莊《思帝鄉》中的“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疑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諸句,是“作決絕語而妙”者;而此詞的末二句乃本乎韋詞,不過“氣加婉矣”。其實,馮延已《鵲踏枝》中的“日日花前常病酒,鏡里不辭朱顏瘦”,雖然語較頹唐,亦屬其類。后來,王國維在《人間詞語》中談到“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境界”,被他借用來形容“第二境”的便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大概正是柳永的這兩句詞概括了一種鍥而不舍的堅毅性格和執著態度。